罗马尼亚，第一个完全偿还外债的国家—

摘要：

罗马尼亚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完全偿还外债的国家，这一成就由尼古拉·齐奥塞斯库于1989年4月正式宣布。在20世纪70年代，罗马尼亚政府为推动工业化而大量借贷，外债总额超过130亿美元。齐奥塞斯库并没有寻求债务重组，而是决定彻底清偿所有债务，并实行严厉的紧缩政策。

这些政策包括减少进口、增加出口、出售国家黄金储备、实行食品配给、削减能源供应以及降低民众生活水平。民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承受了饥饿、寒冷与极度匮乏。

1989年3月，罗马尼亚偿还了最后一笔外债，正式实现了财政独立。尽管这一表现在国际上颇具影响力，但其国内代价却极为惨重，齐奥塞斯库政权也在几个月后垮台。

本文将详尽介绍这一历史事件的背景、经济措施、社会影响及国际反应，所有信息均经过严格考证，以全面呈现罗马尼亚历史上这一独特篇章。

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全偿还外债的国家

罗马尼亚至今仍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20世纪80年代完全清偿外债的国家。这一令人惊叹的成就——由尼古拉·齐奥塞斯库于1989年4月自豪地宣布——却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

本文将介绍导致债务累积的历史背景，清偿债务的重大决定，齐奥塞斯库政权下的共产主义经济措施，以及这些措施对民众的深远影响。我们还将探讨这一举措在国际上的反响，以及从这一独特事件中我们今天可以汲取的教训。

债务积累的背景：强制发展与70年代的危机

在20世纪70年代，罗马尼亚的共产党领导层决定通过外部贷款来资助快速工业化。由于政治原因，西方国家当时愿意向罗马尼亚提供有利的贷款，使该国的外债迅速飙升——从1971年的12亿美元增至1982年的约130亿美元。

这些资金被用于大型工业和基础设施项目，在一个经常无视效率和市场规律的中央计划经济体制下运作。但全球经济震荡并没有绕过罗马尼亚。1979年石油危机以及国际利率的急剧上升，严重冲击了本就脆弱的罗马尼亚经济。

石油和原材料的进口成本飙升，国家开始在偿还外债方面面临严重困难。到80年代初，罗马尼亚正面临一场严重的外债危机，类似于其他发展中国家所经历的情况。

齐奥塞斯库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偿还全部外债

1981年，罗马尼亚总统尼古拉·齐奥塞斯库做出一个激进决定：罗马尼亚必须尽快全额偿还所有外债，而不是像其他陷入困境的国家那样寻求债务重组。

这位来自布加勒斯特的领导人希望彻底摆脱对西方的财政依赖，并宣布国家实现完全的经济独立。这一决定源于民族自豪感和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条件的恐惧，在许多观察者眼中显得不理性：当罗马尼亚以巨大牺牲为代价准备偿还债务时，其他面临类似问题的国家却成功争取到了债务重组甚至部分豁免。

齐奥塞斯库把偿还债务变成了一种个人执念，也成为国家的核心政策。其公开目标是实现罗马尼亚的“能源、工业和农业独立”——这个乌托邦式的理想最终却使经济陷入极端困境。

这位共产党领导人亲自参与还款的计算与战略制定，发布详细命令和指示。国家机关必须严格执行这些指令，无论多么苛刻或不切实际，只为实现独裁者让罗马尼亚摆脱外债的梦想。

20世纪80年代共产经济下的紧缩政策

为了筹集偿还1980年代初尚余的逾100亿美元债务的资金，齐奥塞斯库政权推行了极为严厉的紧缩政策。进口被大幅削减，出口则被强制提高，不计代价。

罗马尼亚甚至大量出口食品和重要原材料，而这些在国内市场上变得日益稀缺。其目标是创造一个巨大的外汇贸易顺差，并将所有收益用于偿还外债。

石油、天然气、机器设备等进口被削减到最低限度，使本国工业只能依靠过时的技术与有限的原材料运行。为了获得外汇，国家甚至采取极端措施：出售战略黄金储备。

1986年至1987年，在齐奥塞斯库的直接命令下，国家银行出售了超过80吨黄金（约80,871公斤精炼金），换取约10.4亿美元用于偿还债务。这一庞大数量相当于罗马尼亚80年代中期全年出口额的重要组成部分。

与此同时，政权在国内推行了严格的配给制度。推出了所谓的“科学营养计划”，用以合理化将居民消费降至最低生存水平的做法。基本生活用品——面包、糖、食用油、肉类和牛奶——都被按月度配给券分发，不同地区和人群的配额有所不同。

例如，在80年代后期，每人每月凭券标准配给仅为1公斤糖和1升食用油，再加上极少量的肉类、鸡蛋及其他食品。

政府还实行了对国内能源消费的严格限制。实施了定时停电和电力限制——街道照明被减少，住宅区每日仅有几个小时可用电。冬季集中供暖也被严重削减，许多家庭长时间处于寒冷中。司机领取汽油则需凭月度凭证（每辆车配额极少）。

实际上，政府实施了类似于战时经济的体制，国家所生产的几乎所有物资（从食品到能源）都被用于出口或积累外汇。唯一的目标就是提前偿还外债，即使这意味着瘫痪国内经济并极大降低人民的生活水平。

注释：20世纪80年代末，布加勒斯特街头排起的长队。民众为购买基本生活用品而等待数小时，这是政权实行严格配给政策的直接结果

罗马尼亚人民的牺牲：饥饿、寒冷与黑暗

对普通民众而言，80年代的罗马尼亚充满了极端的匮乏。人们为了获取基本食品排起了几公里的长队，有时甚至从午夜就开始等待，希望能买到一块肉、一瓶牛奶或几个鸡蛋。商店常常空空如也，而一旦“有货到店”，街头立刻会出现人山人海的排队场景，如上图所示。

每个家庭的食物配给严格受限，数量远远不足以维持正常饮食。许多罗马尼亚人当时确实经历了饥饿、寒冷与黑暗。住宅供暖每日仅限数小时，夜晚频繁停电，热水更是成为稀缺的奢侈品。

讽刺的是，民众起初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遭受这些苦难。官方宣传强调所谓的“节约”及对“光明未来”的承诺，鼓励人们忍耐。而实际上，每一美元都被直接用于偿还外债。

那些凭券吃饭、忍受黑暗与寒冷的罗马尼亚人，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承受如此之苦——很少有人清楚国家背负着庞大的外债。直到最后一笔债务还清之际，政府才正式向公众披露这笔债务的存在以及其已被偿还的事实。换句话说，民众是在既成事实之后才明白自己十年来所经历牺牲的真正原因。

这些政策对社会的影响是毁灭性的。民众的生活水平骤降：人均热量摄入低于推荐标准，许多人的健康状况恶化，婴儿死亡率上升，全国士气跌至谷底。一整代人是在寒冷和营养不良中度过童年的，整个社会长期处于物资短缺的氛围中。

许多专家认为，这些强制紧缩的岁月在社会中留下了深刻的创伤，并且使经济技术严重倒退——由于进口被削减，罗马尼亚工业在技术上被远远甩在后面，影响甚至持续到1990年之后。实际上，罗马尼亚通过人民的苦难和国内发展的停滞，“远远超额”地偿还了外债。

“罗马尼亚不再向任何人进贡”——1989年偿清全部债务的时刻

政权的极端努力在80年代末达到巅峰。1989年3月，尼古拉·齐奥塞斯库在罗共中央会议上宣布，外债的“最后一笔还款”已完成。

最终支付的金额为1.37亿美元，彻底清偿了剩余的外债。齐奥塞斯库自豪地宣布：
“今天，最后一笔款项已支付完毕，至此国家和银行的债务已全部清除。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必再背负这样的债务！”

两周后，即1989年4月12日，齐奥塞斯库在罗共中央全体会议上向全国人民正式宣布这一消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高调宣称罗马尼亚社会主义的经济“胜利”：

“4月12日至14日标志着……罗马尼亚实现了完全的经济与政治独立！在国家历史上首次，罗马尼亚不再有任何外债，不再向任何人进贡，是真正的经济和政治独立国家。”

这番话后来广为流传——齐奥塞斯库将偿还外债描绘成国家荣耀的象征，等同于摆脱所有外部强加的“金融枷锁”。

抛开这些话语背后的宣传，实际数字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从1975年到1989年，罗马尼亚总共支付了约210亿美元用于偿还外债，其中超过70亿美元只是累积利息。1980年，债务总额达到了约110亿美元（仅对西方国家），如果再加上对东欧经互会国家的卢布贷款，金额更大——而如今所有这些债务都已还清。

此外，齐奥塞斯库强调罗马尼亚已成为一个债权国，本国还有超25亿美元的外债需要从其他国家收回。政权甚至颁布了一项法令，禁止罗马尼亚机构今后再签署任何形式的外债，以维持这一独特局面。

从统计角度看，这一成就前所未有。1989年中期，《CIA世界概况》在罗马尼亚的外债栏目中写下了前所未有的一词：“无”。罗马尼亚因此成为当时世界上唯一一个成功偿还所有外债的高负债国家。这在当时连许多更大更富裕的国家都无法做到——这是全球范围内的独特现象。

国际社会的看法及1989年之后的后果

对于一个共产主义国家能完全偿还外债，国际社会的反应褒贬不一。一方面，这样的经济成就令人瞩目——国际债权人和金融机构收回了全部贷款，避免了违约风险。但从外部视角来看，罗马尼亚为实现这一目标所付出的人力与经济代价引发了广泛担忧和批评。

西方媒体在1989年初报道指出，罗马尼亚人已经连续第六年遭受几乎所有方面的长期短缺，包括食品，因为齐奥塞斯库将国家的大部分资源用于偿还外债。换句话说，这种“成功”背后伴随着巨大的社会成本，对外界观察者来说显而易见。

许多经济学家如今认为，齐奥塞斯库不惜一切代价偿还债务的决定，从国家福祉的角度看，是严重错误的。讽刺的是，在完成还债之后，罗马尼亚却留下了一个虚弱的经济、落后的工业以及疲惫不堪的人民。而当时的地缘政治局势很快让这一“胜利”变得毫无意义：在1989年之后不久，如波兰、匈牙利甚至苏联等众多前共产主义国家相继获得了外债的大规模重组或部分减免，以顺利过渡到市场经济。

因此，罗马尼亚所作出的巨大牺牲，并未带来长期预期中的好处，反而事与愿违——在90年代，国家又不得不重新向国际金融机构贷款以恢复经济。1989年12月革命后，布加勒斯特新领导层重新启动了对外借贷，结束了罗马尼亚作为“无债国家”的短暂历史。

在政治层面，齐奥塞斯库几乎没有机会享受这项成就带来的荣耀。他在国内的支持度已被多年强制紧缩政策彻底侵蚀，而在国际上，尽管债务已还清，西方国家也不再愿意与其合作——他的极权政权因侵犯人权而被孤立。

讽刺的是，1989年所实现的“经济独立”最终并未挽救齐奥塞斯库政权：几个月后，即1989年12月，共产主义政权被推翻，这位独裁者也被彻底罢黜。